&esp;&esp;傅升随之落棋,道:“此番出征,你打算如何退敌。”
&esp;&esp;傅修远神情淡漠:“作战之策是为机密,无可奉告。”
&esp;&esp;傅升不恼,表情一如既往地平静:“南羌号称三十万大军压境,实则能战之兵不过八万,其中半数非南羌人,与南羌绝非一心。此战皆为财来,断不会深入作战,无非是今年南羌一带洪灾不断,缺衣少粮,才会攻破万寿郡。”
&esp;&esp;傅修远静默不语。
&esp;&esp;傅升继续道:“你此去,沿途各地卫府的兵马会陆续汇入这三万人的队伍。这些人彼此陌生,作战难免不一心,要将他们统一起来,可不简单。”
&esp;&esp;“我自有办法,不劳傅大人费心。”
&esp;&esp;傅升脸上的皱纹一僵,不再说话。
&esp;&esp;两人安静下棋。
&esp;&esp;很快,白子便将黑子吃掉许多,傅升此时才又开口:“陛下此次准你出征,是看在公主的面上。虽未设期限,但长期作战要消耗大量兵马粮草,劳民伤财。陛下之意,是让你小胜几场后,与南羌和谈。永寿郡万寿郡已是弃子,不必硬保。等南羌人得到了足够的钱粮,自会离去。”
&esp;&esp;“傅大人的意思是,永寿郡与万寿郡的数万百姓,可以任由南羌鱼肉。我纵有大军在手,也不过走个过场。是么?”
&esp;&esp;“我军怠惰,各地驻军更是松懈,南羌却连年作战,论经验、士气,你拿什么与南羌硬拼?倘若南羌动怒,绕过长寿郡直指江浙,上京便要断粮断盐!此为大事,由不得你胡闹!”
&esp;&esp;傅修远抬眼看着傅升发怒的模样,蓦地笑了一声,幽幽道:“原来傅大人也知道大越军队懈怠至极。可沈大人当初依照您的意思指出此事,为您计划中的变革铺路时,您为何将他当做弃子呢?”
&esp;&esp;傅升陡然一怔:“你说什么?”
&esp;&esp;傅修远气定神闲地落下一子:“沈大人是您一手提拔,就算为人刚直,也不会傻到当朝得罪百官,绝了自己和妻女的后路。若非有傅大人撑腰,他断不会那样做。只是他却不知,傅大人变了想法。”
&esp;&esp;傅升怔忪地看着自己的儿子,只觉脊背发寒。
&esp;&esp;这件事他瞒了将近一年,就连枕边发妻都不知道,他怎会知晓?
&esp;&esp;半晌,傅升道:“我是为了傅家。”
&esp;&esp;傅修远并不反驳:“傅大人可记得,入京为官第一天,对我说过什么?”
&esp;&esp;入京为官第一天,那已经是数十年前的事情了。这数十年里,他殚精竭虑,一步步坐到尚书左仆射之位,为大越和傅家早早熬白了头发。
&esp;&esp;傅升遥想当年,可朝中每天大事小情无数,几十年前说过的话,他早已想不起来了。
&esp;&esp;但傅修远记得:“你说为官者,应一心为民,克己奉公,匡扶社稷,死而后已。彼时傅大人仅有五品,住在城边最破落的房舍,夏季漏雨,冬季漏风。但那时的傅大人,比尚书左仆射傅大人,更像个好官。”
&esp;&esp;傅升默了许久:“那时为父初任官职,只有一腔热血,却无大局观念。如今为父所做的决策,都是反复斟酌之下,对大越、对傅家,最有利的决定。”
&esp;&esp;傅修远闻言,笑着落下一子,起身道:“可见我与傅大人,早已不是一路人。告辞。”
&esp;&esp;望着傅修远转身离去,傅升并未拦他。
&esp;&esp;良久,他轻叹一声,拿过黑子来,想要将未下完的棋局完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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