相亲的温存,到针锋相对的威胁,再到此刻窒息般的冰冷沉默,也不过一夜之间。
她轻轻叹息。
那叹息声如一个小锤子,轻轻敲在祁渊胸膛。
他其实也未眠,只是闭著眼睛养神。
床上女子辗转时衣料的悉索,投注在他脸上的视线,以及最后那声若似无的叹息,都清晰落在他感知里,惹得他心头刺乱。他正犹豫是否该“醒来”,却感觉到沈鱼轻手轻脚下了床。
好奇她要做什么,祁渊维持着假寐的姿态。
身上被褥被轻轻一扯。
是要找他寻找慰藉?
祁渊无声皱眉。
他不喜欢被人靠这么近,他几乎要伸手去制住那女子拉他被褥的手。
谁料,下一刻,沈鱼素手抽走,又翻身回了榻上。
竟然是为自己掖被子……
祁渊内心一哂,嘲这女人到底知不知道,他不是那个傻子。
然而,不同于那一抹利落的嘲讽,被子下,祁渊微悬着的手却许久没有放下。
一种更复杂的烦躁涌上。
京城势必要回的,但是如何安置沈鱼,他其实还没想好。
当初他负气离京,是为了表妹的婚事。
他与表妹青梅竹马,可表妹身为公主,婚姻之事早已被算作朝廷平衡势力的一环,他虽有意,可祁家无爵,父母亦不赞同。
最终,表妹听从圣上安排,与卫国公柳家世子结姻,他实在不愿参加表妹的婚宴,又不好拂了驸马柳宁箫的囍帖,这才临时请命戍边平叛……
如今才时隔近一年,他若带着沈鱼这样一个出身乡野的女子回去,京城的友人会如何看他,表妹会如何看他……
光是想象都让祁渊一阵难堪。
可若将人抛在此地,祁渊又心中难免有愧……
身上被拢好的被子柔软温暖,祁渊思虑重重,终是沉入梦乡。
天光初透,祁渊醒来,眼底一片清明。
他利落起身,卷起地铺。床上女子呼吸清浅。他未发声响,推开房门,微凉的空气携带草木香袭来。
他整理衣袍,走到小院正中央,迎着暖意的朝阳,拉开架势。
拳风凌厉,腿鞭如影,一套刚劲拳法施展开来。
半载休养加上担水劈柴的锻炼,他惊喜发现,筋骨虽然有些滞涩,但底子尚在。
于是越打越酣畅,越酣畅掌风越快。他额角渗出细密的汗,胸中那股憋闷也随汗水排解宣泄。
沈鱼是被院中凌厉的风声吵醒的。她推开窗,恰见祁渊收势凝立的一刻。
男人身姿挺拔,眉宇舒展,暗挑的唇角下,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意气风发。
晨光描摹他贲张而流畅的肌肉,汗珠正沿着他周正的面庞滚动,缓缓没入微敞的领口。
她怔然凝望,竟觉得眼前这一幕生机盎然,令人心旌微摇。
傻子只是他落难时的假象,这才是他本来的模样。
那么矜贵而遥远。
沈鱼垂下眼帘,晨风吹拂她散落的鬓发,她想,这样的气势与功夫,身份是不会有假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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