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看他一眼,拔下头上细簪,铺了条白手帕在桌上,用细簪轻轻挂着那一片深重的颜色。
果不其然刮下些粉末,倒上点水融了,沾一点在指腹,对着灯一捻,竟是鲜红的颜色。
“是血。”她蹙紧额心,“这难道就是砸死陈自芳的凶器?”
叙白不论是否,却拔座起身,告诉下晌因发现他大哥手上似乎有些红痒,想起她早上说的关于夹竹桃毒性的话,便对他大哥起了疑,因而等到天黑之后,特地走到归雁斋查看,这才查到了这块砚台。
“我拿不定主意,只好来问你。”
九鲤窥了他良久,“你是想问我该不该告诉衙门缉拿你大哥?”
叙白复坐回来,一张脸被蜡烛映得蜡黄,他一手搭在案上,低下脑袋默然半晌,隔会九鲤忽然看见有滴眼泪落在他腿上,她难免惊心,自认得他以来倒是头一回见他哭。
“你知道的,我从十一岁起便没了父亲,太太虽然待我不大亲热,可大哥待我却是极好。他不过长我三岁,却像父亲一般教导我到如今,我怎么都想不明白,大哥是那样仁厚的一个人,怎么可能去杀人?!”
他顿了顿,突然,一把握住九鲤双臂,“鱼儿,你告诉我,你们是不是查到了什么没和我说!”
九鲤见他脸上挂着泪痕,心里也一片僝僽,她捏住袖口替他拭泪,却没敢开口。
“你们一定有事瞒着我。”他知道一定是庾祺叫他们瞒着,她最听庾祺的话了,想
是问不出什么。
他凄惶一笑,扶着案起身,“那我自己去查,可能大哥是冤枉的,可能是陈自芳和那两个道士先要害他,他不过是反击才失了手——”
九鲤忙起来拉住他,劝解道:“要不然这案子你别管了,就交给叔父和张大哥,本来案子牵涉到你家,你不管也是正理,彦大人不会怪责你的。”
叙白目怔怔地摇头,落后又笑一笑,“我不能不管,事关我大哥,交给别人我不放心。”
九鲤放低声音,“要是真相是你不能接受的呢?”
叙白凝回神,又握住她的胳膊,“鱼儿,求你告诉我,到底你们都查到些什么?”
反正他迟早要晓得,九鲤犹豫再三,摁他坐回凳上,“我索性和你说了吧,你娘,就是二姨娘,她和你大哥有染,陈自芳和凡一就是知道了这件事才向你们家里人敲诈勒索,你大哥也是因为这个,才——”
“你胡说!我娘和我大哥?怎么可能!”
九鲤正要细说,谁知凑巧杜仲回来了,站在门首道:“鱼儿没胡说。”
“你回来了?”九鲤迎至外间,“怎么样?可找到什么了?”
杜仲走到案前来,先倒了盅茶吃,一看桌上有块砚台,还有条浸了血的帕子,忙扭头看九鲤。九鲤摇着头走来,以示没事,杜仲又看叙白自在发呆,便微微冷笑。
“鱼儿才不是胡说,你当那陈自芳和凡一是如何得知你娘和你大哥的私情的?”
九鲤听他有故意刺激叙白之意,便搡了他一把,“你快说嚜,啰嗦来啰嗦去的!”
杜仲坐下道:“我与张大哥在白云观里找了大半天,终于叫我们找到点有用的东西,那白云观有棵老槐树,树上挂满了许愿的符,就是香客们把所求之事写在一张黄纸上,折好了用红线挂在树上,几百张符纸,我和张大哥一一拆看,终于给我们找到你娘亲笔写的两张,一张是祈将来可以大展经纶,功成名就;另一张,则是祈你大哥回心转意,同她白头到老。”
叙白渐渐听得额上青筋乍浮,陡地将面前茶盅摔在地上,一把揪住杜仲的衣襟将他从凳上提起来,“你少胡乱诋毁我娘和我大哥!”
杜仲望着他一笑,“那两张符纸上都清清楚楚写了你们兄弟二人的名字,还有你娘的姓名,梁榎夕,对不对?你若还是不信,很简单,两张符纸现就在衙门,你可以去看看,你娘的字迹你总认得?”
说到榎夕的字迹,叙白突然想起来,其实他娘原是贫寒人家的女儿,本不认得几个字,是自他爹死的第二年起,她不再哭了,终日无聊,便开始钻研茶,钻研菜,钻研针线,后来又钻研起认字读书——
“叙白,你来,教教娘这个字怎么念?”那年她坐在榻上朝他招手。
他走去瞟一眼,是本启蒙用的《三字经》,小孩子读的,他那时候十来岁,早已读完四书五经,正在攻读各类史农刑名之作,自然没耐性教她读这些,便敷衍笑道:“您学这个做什么?不如学作画,还可以描个针线样子。”
“娘倒是更想多认点字,闲时看些演义故事也好过在这里干坐着。”
“那不如去找大哥,连我的书也多是大哥教的。”
他是随口敷衍,取了东西便急着出去,根本没看见榎夕失落的脸。
她伸长了脖子看他跑没了影,把那《三字经》翻了又翻,叹了口气就撂在炕桌上了,又只好拿起针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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海棠情欲