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不断刺痛自己。
这对他的神智并无半点益处。
但他偏要以此针毡来渡苦海。
他自己已是极其执拗的性子,筋脉被废后修的又是再难回头的禁术,自然不许手下人软弱迟疑。
若阊阖当真受不住,抹去也就是了。连仇恨都攥不住,只对回忆充满恐惧的人,本就无法在这雪原上活下去。
阊阖隔了半晌抬头,道:“我知道城主重伤我,是为了救我。”
“脑子倒不糊涂。你还记得什么?”
“回去!”阊阖道,“我要回去,推开门,就能回到家,来不及了……小阍……我的女儿……还在家中等我……不!”
回忆很快变得吃力起来,让他额上青筋微微绽出:“不,不能……回去,得守住门,绝不能让它们进去!”
长留誓又一次在冥冥中回响。
曾经拼死也要守住的一方家园,余温犹在,他心中却说不尽的悲凉惶恐。
“往事惨烈,你要避开,我送你一程,就当从没留过你性命。若你要接着往下走,亲手向你的仇敌报了此仇,我便助你揭开一角。”
阊阖嘴角微微抽动,终于化作一个释然的微笑:“如此甚好,还请城主……告诉我!”
谢泓衣抬眉道:“好!”
天刑十二年,长留故地,他炼出了第一具影傀儡,阊阖。
起初他并没有认出阊阖,而是冲着犯渊一带作恶的流民去的。
天下九境,唯有西南犯渊境受长留宫的翠幕云屏所隔断,或者说,镇压。
犯渊是一道来历不明的上古裂隙,魔气翻涌,妖兽横行,各境放逐的邪道魔修亦入其中,是和羲和干将湖一样令人闻风丧胆的死地。
虽危机重重,但在长留宫近千年坐镇之下,从未酿成巨祸。
直到长留覆灭,一些被从句芒境放逐出的邪修,便沿着峭壁上的铁索栈道攀爬上来,聚集在犯渊边上,四处搜捕劫杀风灵根,百般献媚讨好雪练,求得跻身其伍的机会。
这些人个个枯瘦如鬼,面目青黑,谢泓衣便以雪伥蔑称之,一旦碰上,便拿来试炼影术,只是杀之不尽。
阊阖就是在他们的窥探下,走在风蚀古道上。
蓑衣,柴刀,肩上挑着两担挂满冰棱的柴火,如寻常樵夫般,一步步顶着风雪前行,一串虎僮子被红头绳拴在扁担上,发出轻快的响声。
穿过风蚀古道后,窄径斜行,能通往一片水草丰美之地,名为磐园。
守关将士的家眷常被安置在磐园里,既解相思之苦,也示同生共死。
但那是雪害前的事了。
长留灭国之战,风蚀古关首当其冲。这一座雄关,接连击退十余轮犯渊兽潮,却最终败于一场雹灾,守关将士无一幸免,雪练自此摧枯拉朽。
城关破,磐园亦难幸免。
当时的雪练前锋雹师,向来以屠城为乐,亲自出手,每一寸土壤都被雹雨血洗。
更不用说人。妇孺的残肢断骨,皆溅于冰下,密密麻麻,如血雨成花一般。
无数的蜂窝小孔在寒风中呜呜作响,就连雪伥都会头皮发麻,尾随阊阖的越来越少。
到一扇柴门前,阊阖停下脚步,猛地回头,用柴刀劈死了两个雪伥。他的刀法很厉,带着战场上的杀气。
又脱了染血的蓑衣,挂在门外,露出一身暗蓝重甲,上头坑坑洼洼的,都是雹子砸出的深坑,透出淡淡的寒气。
这门挡在在山道最狭处,独守磐园,落着一把漆黑的巨锁,上头挂了许多道平安符,他在千家万户等待征人归来的祷祝中,眼神柔和,轻轻抚摸最低的一枚。
“门都旧了。”阊阖嘴角抽动一下,露出一个有点僵硬的笑来,解下柴禾,修起门来。
门上都是术法加固的痕迹,层层累累,都是像他这样的戍卒临行前留下的。
他手脚麻利,下就收了工,急急推门而入。
“小阍,阿爸回来了!”
他抛了柴禾,展开双臂,像在等待什么。
霜雪化去后,他脸上的笑真切得多,谢泓衣就是在这时认出了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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