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也是时总管身为将军赘婿唯一的优待了。
只有裴燕动也不动,大喇喇地霸占裴青禾身边最近的位置。
杨淮无可奈何,时砚也早就习惯了,笑着和裴燕打了个招呼,然后低声对裴青禾笑道:“今年幽州七郡的所有秋税都送来了,我今日盘了一天账目,还得再忙两日。等账目全部理清了,再请将军过目。”
裴青禾心情十分愉悦:“辛苦你了。”
时砚最爱看裴青禾眉眼舒展含笑的模样,又笑着说了下去:“虽然还没算出总账,不过,照目前的账本来看,明年能多养几千兵。”
养兵实在太耗费钱粮了。要练骑兵,更是一笔庞大可怕的数字。不能过度消耗民生民力,也不宜过分压榨望族大户。要保证庞大的军费来源,要采买足够的物资,要应付层出不穷的琐碎之事。时砚这个裴家军大总管,名副其实,每日也忙得脚不沾地。
裴青禾听闻能多养几千兵力,果然舒展眉头,笑了起来:“等账目算清楚了,再合计一下,看看到底能征多少新兵。”
热腾腾的小米粥,暄软的杂面馒头,就着咸菜疙瘩。晚饭简单寻常。不过,在这年月,填饱肚子就已是最大的幸事。
一匹快马冲进裴家村,送丧信的面色惨然泪流满面,彻底打破了裴家村的祥和宁静。
“裴将军!太夫人她们死在了张家门外,全都死了。裴甲他们,也都死了。”
一瞬间,所有声响都消失了。
噩耗骤然传进耳中,裴青禾第一个反应不是狂怒叫嚣,也没有痛哭落泪,异乎寻常的平静:“到底是怎么回事?”
裴燕红着眼,面容狰狞,大步上前,一把抓住来人的衣襟:“快说!”
这个送丧信的人,是孟六郎的亲兵。朝廷钦差还在路上,孟六郎的人一路快马冲到了裴家村。
孟冰也震惊不已,他跛了一条腿,速度比裴燕慢了一些:“快说清楚,到底发生什么了?”
亲兵被裴燕紧紧抓住衣襟,都快喘不过气了,困难地挤出一句:“请裴燕姑娘先松手。”
暴怒中的裴燕,仿佛一头吃人猛虎。
“裴燕,你松手。”裴青禾声音依然冷静:“让他说。”
裴燕松了手,稍稍后退,站到裴青禾身边。她整个人还在暴怒的情绪中,手在不停发抖,一只熟悉的手握住了她颤抖的手。
裴燕眼泪瞬间迸了出来:“青禾堂姐,祖母她们都死了……”
裴青禾眼睛也红了。
冒红菱掩面痛哭,裴萱裴风都在落泪。裴燕将头扎进裴青禾的肩膀处,呜呜地哭泣。
送信的亲兵用手背抹了一下眼睛,将几日前发生的惨剧道来:“……我们将军收到消息的时候,立刻赶过去。可张家门外几条街都挤满了人,我们根本挤不进去。等人群散了,我们到的时候,李太夫人她们已经全都咽了气。裴家的一百精兵,也都被杀了。”
“将军立刻派我来送信。还让我带话给裴将军。有怨报怨有仇报仇,不必顾虑什么大局。”
道义完全在裴氏这一边。
裴家军根本没有任何顾虑,不必担着谋~反的恶名,可以正大光明地举旗自立,可以直接出兵渤海郡,以哀兵之势向张家报血海深仇。
这是曾叔祖母和祖母她们,用性命为裴家军铺就的平顺坦途。
身为裴家军主将,她应该庆幸和狂喜。
可她笑不出来,也哭不出来。胸膛里空荡荡的,仿佛有一块被掏空了。不知何处吹来的寒风,灌了进去。
“青禾,”冒红菱哭着过来,用力攥着裴青禾的另一只手:“你想哭就哭出来。”
耳边一片哭声。
裴青禾吃力地抬眼,和冒红菱对视:“二嫂,我哭不出来。”
愤怒到极点,伤心到极处,各种情绪在胸膛里激荡冲撞,似火山一般随时要喷发。
可她哭不出来。
冒红菱心痛又心疼,将裴青禾搂进怀里痛哭。
裴燕手臂长,将裴青禾和冒红菱一同搂住,嚎啕大哭。
悲恸的哭声,迅速传遍裴家村。很快,这个噩耗就传得人尽皆知。冯氏惊闻噩耗,手中的碗掉落在地,咣当一声脆响后摔得粉碎。
小玉儿小狗儿哭着抱住冯氏的胳膊。
在裴家,年幼的孩童们最先学会的,就是生离死别。
冯氏哭得不能自已,哭完后,在小玉儿小狗儿的搀扶下去寻裴青禾。
暮色中,裴青禾僵直地站在那儿,像个无助的孩子:“娘,我心里太难受了。可我哭不出来。”
噩耗(二)
冯氏心痛如割,紧紧抱住裴青禾。
裴青禾早已长大成人,比冯氏高了不少。此时如孩童一般,将头依偎进熟悉温暖的怀抱中。
“青禾,想哭就哭吧!”冯氏哽咽不已:“我知道,最悲恸最难过的就是你。”
“你不要自责,她们这么做,是为了裴氏,为了裴家军的未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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