的质疑,更是一种对根深蒂固的世界观的撼动。
她究竟是人是鬼,倪青自己也分不清。
但她知道,哪怕她下一刻便要死去,哪怕她的躯壳会被回收,哪怕她这个人,这条命会像一颗尘埃一样被掸去,她也该在消失的前一刻,当好“倪青”。
因为这个世上还有另一个洛川的存在,她不像自己,她的身份是确定的,她的未来也是可预见的,为了她,为了她的人生,倪青必须做好倪青。
江边的风吹得人头疼,婆娑泪眼很快干涩,视线重新清晰。
她打了个电话给高芳芳,告诉她自己今晚不回去住,又依次回复了几个朋友的问候,告诉她们自己已经出院,很快回去上学。
然后,将目光停在了【洛川】这个名字上。
几次尝试说些什么,手指却不受控制,短短一行话,每字的拼写都要错上几次,每个词的连接都要苦苦斟酌,最后,却都被无情删去,什么也说不出来。
还是……还是各自安静一会儿吧。
她们都需要一些时间,去理清彼此之间的漫长浓厚的纠葛与爱恨。
做完这一切,江对岸的灯光已经换成了金色,她坐在冷彻的长椅上,凝望江水,蓦地,望见江边堤坝的栅栏外,有个黑色的人影。
虽看不清模样,但倪青总觉得那影子有些熟悉。
她沿着堤坝上的小路向那人走去,走出一些路,属于女性的轮廓逐渐清晰,江岸的光照到她的衣服上,比江水的波光更加柔美。
冷风迎面吹着,和刀割似的干燥一起扑到脸上的,还有越发浓重的烟味。
生了场病,倪青的嗓子不大好,嗅到烟尘气,喉咙口便干痒难忍,连咳了几声才缓和了些。
夜色愈浓,冷意愈重,倪青走得不快,从鞋底钻上来的麻木已经蔓延到了脚踝。
她没有刻意隐藏脚步声,走到双方可见的距离时,对岸的灯光又变成了橙色。
暖色的光照在天上,将灰色的云染成了朝霞的颜色,而坐在岸边的女人从始至终未曾变换姿势,只望着江水,一口一口地抽烟。
倪青停在了她的上风口,双手一撑翻过围栏,径直伸手过去,夺走了她手里的烟。
“别抽了,当心把自己点了。”
蓝映月斜了她一眼,哂笑一声,拍拍身边的空地,示意她坐下。
倪青曲起左腿,手肘搁在膝盖上,下巴托在手掌中,侧脸看她。
蓝映月穿着一身深绿色的连衣裙,一件仿貂毛外套斜搭在肩上,眼皮的红肿还未褪去,鼻尖的红色不知是被冻的,还是哭的。
堤坝很陡,栅栏外的空间很窄,两人的腿挂在外边,几乎半只脚悬在了江上。
蓝映月没说话,伸手将外衣扯上来盖住脖子,转而又掏出烟盒来,叼出一支来,单手点上。
倪青没再拦她。
对岸的繁华无法照透江这头的落寞,烟雾缭绕间,精心打理的卷发拢住了寥寥的光线,聚在她的脸上,如同叠了一片柔光的灰色滤镜,颓废而充满故事感。
她掸开烟灰,风向变了,几粒发烫的灰尘落到她的裙面上,她任由它们停留,如同与之相隔一个图层的距离,画中人无能为力。
她将烟盒递向倪青:“要吗?”
倪青抽出一支,却没有点,只将其夹于指间,置于鼻尖,细细嗅闻。
未经燃烧的烟草带着一股平淡的青草香气,混着一点酸味,让人联想到长满酢浆草的花圃,以及春日里,坐在花圃边晃着脚的少女。
意外偶遇,两人都未表现出惊异,只各自静静坐着,直到火光熄灭,烟雾被风稀释。
“八年前,姐姐就是从这里跳下去的。”蓝映月的声音很轻,仿佛下一刻就要飘散。
“从这里——”她抬手指向眼前江面,转而向东,跨过远处大桥,“一直飘到大桥底下,才被人发现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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